明早去新加坡,今晚索性住在了香港机场。科技昌明,深圳北上车后到香港机场酒店甚至没出过人造物。但机场实在没啥吃的,安检进候机楼更是没啥——这点不黑其他地方,香港机场也一样。不是没有吃的,是没啥想吃的。机场线到港岛又太贵了,往返足够一顿饭。就想看看机场边上有啥没?
搜索后首屏一条直接吸引了我:可以坐公交去深井吃深井烧鹅。
那这必须去了,因为深井烧鹅是我的青春回忆。我是东北人,按理讲深井烧鹅于我何加焉。幸好世界不讲理,让身处东北中部的长春也有机会和深井烧鹅打了个照面。
读过我之前文章的朋友可能知道,我和几个发小一起长大的。基本上我有了可以随意出门的自由后,就和他们几个混在一起。幸亏哥几个学习都还好,在咱东亚的价值观里都算乖孩子。所以父母一听我和他们出去玩,就非常放心。但其实哪有啥健康娱乐活动啊,该去网吧就去,一点也没少。只不过我们不玩网游,就是联机打局域网游戏。我甚至怀疑父母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时候这群小孩天天去网吧玩。
网吧照片找不到了,但当年经常和尧尧带着电脑去咖啡店写东西
当年查的半松不紧。虽说不到 18 岁不能进去玩,但网吧前台会备有几张身份证,看是熟脸就帮忙刷一下——但多了不行,也不能太嚣张。所以要是有别人捷足先登把身份证用了,我们就无计可施了。
说去网吧也不能直说,我们就说去图书馆。因为那时候离学校最近的网吧叫英图网络。我不这老板咋起的这名,但反正我们就叫他大英图书馆。久而久之,大英或者图书馆就成了它的昵称。但这俩昵称区分的很明确:公开场合说的时候,就说去图书馆。学校午休几个朋友合计吃啥的时候,就说要不要去吃大英美食来暗示可以去网吧边吃边玩。那个年代英国还尚未和黑暗料理联系在一起,大英美食也没啥违和的。
但说一句大英美食不夸张。它虽然是个网吧,但做盖浇饭一绝。就像是我听说很多 KTV 做火车头越南粉都挺好。东北的盖浇饭典型的就那几种:各式茄子、地三鲜或者双拼。就是那种铁盘子,上面满满当当全是菜,里面看不见的核心是米饭的那种。卖相不好,好吃。
东北的米好,果蔬虽然种类少,但样样都拿得出手。做成盖浇饭非常下饭,风卷残云很快一盘就没了。而且盖浇饭的「盖」量都很大,绝对不不会出现「菜吃完了,饭还在」的情况。甚至大部分情况下饭都比菜先吃完。你要是有那闲功夫,可以仔细搅拌,确保每一粒米都能被菜汁包裹住。我是后来直到出国吃日式咖喱和猪扒饭,才开始练习如何同时吃完菜和饭。
所以也不能说大英美食的盖浇饭一绝,因为它就是东北合格水平。我也有点怀疑大英美食应该是有个 vendor,毕竟从没看过它的食堂。但无所谓了,在网吧能吃到美妙盖浇饭,夫复何求?
说回烧鹅。
网吧也不是天天去,没那么沉迷游戏。我们也经常在外面闲转,就是单纯的街上溜达。没有目的,就是溜达。所以总说自我认同是街(gai)流子,大家以为我在开玩笑——没,我真是,从小就是。
但溜达会饿,吃啥?那时候正好其中一个发小景元家开了个叫「港仔」的茶餐厅,地处我们经常溜达的区域。所以总去蹭饭。但不好意思不给钱,但还想支持朋友,就经常偷偷去,怕被人发现。最后基本上胜率稳定在 50% 左右。
港仔的招牌菜就是深井烧鹅。烧鹅吃过,深井烧鹅头次见。我这个发小景元姓申,所以我们打字总打成神经元。以至于一开始我们几个都以为深井烧鹅是他爸用他名字谐音的。据说是专门从广东请了师傅过来做。
很多粤菜我都是第一次在这吃的。那时候粤菜在东北,逐渐不再高档化。所以茶餐厅也开始有了生存空间。但相比于正宗的茶餐厅,港仔在内的东北茶餐厅还是挺混搭的。有正经的大菜,也有茶餐厅该有的小菜。而深井烧鹅,显然是招牌菜,名列菜单第一。
我就记得挺好吃的,但味道完全没印象了。因为每次都是和朋友去,聊天为主。最深刻的一次回忆是有次我们一群人吃饭,牧泽(有意思吗里经常出现的那个大哥)和景元轮番表演东北大哥的形象。结果演到一半包饭误打误撞进来一个真·东北大哥。顿时他俩就蔫儿了,演的总归不是真的。
现在想想,当个美食博主确实不适合我——因为真的要在乎饭。其实实话实说,我不是很在乎自己吃什么,和谁吃、吃的时候聊了什么对我来说都远比吃的重要。我今天清晰的记得港仔门脸的样子、记得我们总去的包间格局;但记不住吃了啥,甚至连饭店名字都忘了,问了景元才想起来。因为走到到饭店是个肌肉记忆,根本不需要像现在一样查了名字跟导航走。后来港仔闭店了,我也就再也没吃过深井烧鹅。
即便没记住味道,深井烧鹅还是在我的青春回忆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所以看到原版深井烧鹅,怎么着都想去尝尝。实际上我是看到推荐文章,才知道原来深井是个地方。直到四个小时前,我还以为深井是一种烧鹅的做法。
机场过去深井村可以做 A38 公交直达,19.8 一位,半小时到,一小时一趟。机场是始发站,所以发车时间是准确的。但回来可不能听导航的,一是你我都没有肌肉记忆,二是基本上车都会提前到。错过一辆,下一辆至少四十分钟起了。
深井村一下车还让我有点恍惚,因为完全不是个村子,高楼一点也没少。看着特别像多伦多市郊的华人聚集区。也是,毕竟是香港。我吃的是裕记,老字号。深井烧鹅打响名头它居功至伟。今晚人多但还不需要排队,我一个人坐在了角落。环顾四周,隔壁桌都是全家人来聚餐,就我一个。根据我在东北的经验,一家人聚餐的地方肯定差不了。
裕记
的确好吃,我点了一例烧鹅、一份不做外卖的秘制酒酿鹅肝和一碗濑粉,每道都好。原本还想斥巨资点个招牌菜花胶鹅掌,但实在太贵了。就在盘算怎么合适的,就想那要不一个花胶鹅掌一份烧鹅濑粉,不点别的。结果阿姨劝我说花胶太大了,不如点一例烧鹅就行。然后她看我一眼,告诉我一例基本上就能吃饱了,不够加一碗濑粉。过去一年去了好几次东京和香港,感觉这俩地方虽然都是原子化的现代社会,有个区别:香港还是有一大批餐厅一个人吃,量大不容易点菜;东京几乎所有饭店都可以一个人去。
另外说个题外话,很多人都说香港服务业态度差。可能是我运气好吧,过去一年三次来香港,每次都遇到的都是很好的人在帮我。在我一筹莫展,手足无措的时候,都会有人来主动帮我。
一例烧鹅
烧鹅的皮特别脆,这让我很奇怪。倒不是因为印象里吃到的深井烧鹅的皮偏软,而是我一直以为潮湿的地区很难把鸭鹅的皮做脆。就像是北京烤鸭,当年唐鲁孙说在台湾就是吃不到好的。明明厨师都一样,鸭子也不差,但就是不对。后来他发现是因为台湾太潮了,鸭子的皮一受潮就发软。解决方法是坐在炉子旁吃。但裕记的深井烧鹅皮非常脆,不亚于北京烤鸭。估计是有专门的做法,这我就不得而知了。
但烧鹅,尤其是深井烧鹅有一点和当代北京烤鸭绝对不同:就是它很肥。北京烤鸭为了健康,已经比早年瘦很多了。我点的是鹅上庄,下庄还有更肥一点。吃的时候和轶轩聊天,他咱们北方吃鹅讲究冬天吃,南方应该也是。夏天吃卤鹅,瘦点没事儿;冬天吃烧鹅,必须是肥鹅。东北有些铁锅炖的店,不下雪不做铁锅靠大鹅,可能也是一样的道理。东北去过了,真想冬天和家人朋友们一起来一次香港,吃吃深井烧肥鹅。
另外这个濑粉也值得一说。以前一直没感觉这玩意好吃,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没吃过好的。第一口吃感觉没什么味道,但越吃越有味儿。肥鹅陪濑粉,解腻。
濑粉
一顿饭一个小时不到,吃饭溜达到车站,没多久下一班公交就来了。回来的时候看着香港的夜景,感觉这可真是个奇妙的地方。回来的路上我盘算今天几点睡觉,国际航班要提早多久到?想到这个问题我自己都乐了,香港全是国际航班。
想当年美国对中国内地实施全面贸易禁运,香港作为内地出口的中转地,被特别关注。美国派出了检察员到香港,确保任何内地货物都不会从这里被运往美国。这种造成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新问题,比如腊鸭怎么算?鸭子虽在香港出生长大并被制成腊制品,但鸭蛋是内地来的。
问题被摆在了港英政府、美国和鸭子中间。港英政府和美国进行了复杂的往来通讯,最终双方约定孵蛋的时候需有检查人员在场,给新生小鸭脚上盖印。长大后还须另行标注记号,才可被宰杀并制成腊鸭出口美国。虾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,在香港水域捕获的虾怎么验证是土生土城还是内地水域渗透过来的?这可太难证明了,所以香港的虾一律禁止出口美国。
今天这家裕记烧鹅的创始人,来自潮汕,是位移民。人人都说香港是中西方文化交汇的中心,但到底什么是中西方文化?什么是交汇?
也许下一个创作的主题,可以是这里。明天早起,太困了不写了。就到这吧。
我 15-21 在新加坡,有朋友一起约个饭啥的吗?留言或者发邮件到 why@gailiuzi.xyz 都能找到我!